脊梁的诉说
于文超
我是一副脊梁,现在正伴随着我的主人积极劳动,认真接受教育并虔诚地忏悔。但我仍然高兴,我终于又可以挺得笔直,因为我的主人已经决定救赎自己的灵魂。
(一)成长
25年前的一天上午,阳光从山坡上白杨树的枝叶中穿越,泛着七彩的颜色暖暖地照耀在我的身上。我的小主人挺直腰板一丝不苟地听讲。我喜欢这样笔直笔直地立着,这符合我们脊梁的天性。我的主人长大长高了,我也变得健壮有力,我喜欢这种成长的状态。17年前的一个夏日,他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跟着他跳动的脚步高兴地跳舞。10年前,他收到了法院的报到通知书。要知道,在我们中部地区,能够到国家机关工作端上铁饭碗,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再者,我的主人走进的挂着国徽的庄严的法院大楼,从事的是惩恶扬善的刑事审判工作,我更加为主人感到自豪,因为我知道主持正义是他的梦想。
(二)尊严
我的主人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官,面对各种各样的犯罪嫌疑人,他总是有着强烈地责任感去维护法律的权威和社会的安宁秩序。尤其是对于那些贪污受贿的被告人,我的主人总是严格依法审判。当我跟随他坐在审判席上,听他坚定地敲响法槌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一种庄严的正直的力量,我总是沉浸在一种肃穆的正义感的氛围里面。8年前的一天,他主审一件受贿案件,当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询问被告人、他用公正威严的目光注视被告人时,我看到被告人低下了头,弯着腰,眉头紧锁,额头上都是汗水。这种人和我的主人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我不禁为他的脊梁感到惋惜,跟着这样的主人,老是卑微地弯曲着,该是多么地委屈。哪像跟着我的主人,这么地舒服,这么地自豪。最后,我的主人宣布判决被告人七年有期徒刑。日子过去了几年,我的主人逐渐成了庭里的业务骨干,从助理审判员做到审判员再到审判长。那些年份,是我这辈子最舒心最有尊严的时侯。
(三)迷茫
不过,3年前的一段时间,我的主人没有一丝笑容,还老是唉声叹气,因为他竞争副庭长没有成功。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老同学钱律师的电话,说要跟他叙叙旧。主人平时这些场合都是尽量不去的,但这天他想散散心。坐上老同学的豪华轿车,眨眼间便来到本市最好的大酒店,进入豪华包间,老同学热情相迎,山珍野味、中华烟、茅台酒样样俱全,这阵势让我的主人有点自叹弗如。酒过三巡,钱律师道出本意:“老同学,你现在手里那件受贿案的被告人,是我老婆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多拜托你了!”。酒足饭饱之后,钱律师又拿出两条软中华硬塞给我的主人。回到家里,主人竟然发现烟盒里有张余额三万元的存折。
那一夜,我的主人辗转反侧,害得我也休息不好,难受极了。天快亮了,主人自言自语:“一样学法律的,他赚那么多,我在法院辛辛苦苦,工资不多又提职无望,就得创收啊。我在法定刑以内判最轻就行了。”从那以后,我的主人渐渐习惯了这种觥筹交错的交易。其实我是希望下班之后在家里休息的,可是我的主人总是带我去那些场合。慢慢地,我的主人的房子和车子越来越好了,身材也发福了,但是眼神不像以前那样清澈威严了,走路也不那样挺拔了,有的时候躲躲闪闪。我真想这样的生活早点结束。
(四)耻辱
1年前的一天,门外来了两个检察官,“请”我的主人去交代问题。我感觉主人的头明显地无力低垂了一下。面对检方掌握的证据,我的主人低下了头,丧气地弯着腰,额头上冒出了汗。我也被迫弯曲着,被挤压着,我用尽力气也没法把自己直立起来。就这样,我开始过上苦难的生活。从侦查到起诉,我的主人的腰就再也没有挺直过。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坐在被告席上面对着自己曾经坐过的审判席,我的主人终于忍不住流泪了,大颗的泪珠砸到地面上又溅开。最终,主人被送入了监狱。他终日萎靡不振,头发也在几个月里就白了不少。他总是觉得自己命运不济,不应该被关到这个地方。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工作能力强又付出那么多却不能享受享受。他总是深深地埋着头,不愿意面对现实和他人。我也不得不终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五)救赎
半年前的一天,在活动的时候有个人走过来和我的主人打招呼。“这不是判我的大法官吗?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主人羞愧难当,那人接着说:“原来你可能觉得我这种人很可恶,你觉得你高高在上。但是,你慢慢也忘记了钱的厉害。钱是什么?钱是通货,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对它失去了免疫力都可能走上错误的道路。”主人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公平正直的他。但是,弯曲过的生活还有没有可能改回正途?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苦苦思索,在一个早上,我的主人迎着晨光,慢慢地抬起了他的头颅,我在他的体内感觉到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慢慢地伸展开,慢慢地直立起来。我清晰地看到主人对着阳光大口地呼吸,一滴泪水滑到了主人的耳后。这么长时间了,我第一次感到这么的舒畅。
于是,就出现了我开头说的那一幕幕情形。朋友们,你们该为我重新感到高兴吧?我也衷心地祝愿全天下的脊梁都能一直挺立,永不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