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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和终点 —— 一场马拉松式离婚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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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晓春  发布时间:2016-08-08 10:26:55 打印 字号: | |

像我这种农村出生,按部就班念书直到法学硕士,一路经过无数次考试然后进入法院上班的小伙子,在与当地邻居、亲戚以及各种路人的碰面中时常以此为话题聊上一些。当出现诸如“事情都是公安局检察院做的,法院么只管判判”之类的言语时,我注意到这个人以为法院只有刑事案件。还有人问我“你现在还是在管离婚吗?”,我准备把我脑海里瞬间出现的诸多案件类型给他普及普及,但又觉得那样子我会解释的很累,对方听得更累。好不容易听到一句窝心的话“现在法院很忙很累吧”,我竟无从下口,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概括每天到底都在忙活些什么?很多人都说,在法院可以见识大千世界,每一个案件背后都是厚厚的故事,那么我们每天都在忙着参与到这些形形色色的故事当中。

曾有人觉得我在法院每天干的事情就是管离婚。好吧,如果真设置那么一个专门机构,应该要让年纪稍大、婚龄较长的人来做吧,而且最好是女法官。离婚是什么?一个家庭的解散,并且同时影响到两个家庭的老一代和下一代。法律对于符合离婚条件的规定如此笼统,又出于维护家庭和社会稳定、保护下一代健康成长、防止夫妻双方一时冲动等原因,法院不轻易判决准许离婚。而我的解释是,一个人能单方面到婚姻登记处去申请强行登记他和另外一个人结婚吗?那么双方都一起签字结婚了,这个人单方面到法院申请强行解除婚姻关系是什么道理呢?当然这行字无法写进判决书,我只是默默的念叨念叨。

回想我经手的离婚案件,还是讲道理的当事人占多数。偶尔会有一些摩擦,现在想起那些场景仍历历在目。那起诉讼在2013年夏天进入我的办案系统,我发现这是一场已经长跑三年的马拉松式起诉——第五次了。当我点开第一次起诉时的案件材料时,我惊讶的发现那就是2010年初入法院,书记员工作还没有熟练的我,跟着我庭一位女法官办理的一起离婚案件。时隔几年,我从初入法院到正式成为法官担任庭内办案力量,他们的离婚官司还在打。更重要的是,当年那位男性被告来办公室领取应诉材料时大吵大闹,不肯签字不说,还把传票等扔在走廊欲扬长而去,我惊呆了!我才刚进法院一个月不到,你别吓我,这是法院?然后法官出门把当事人劝了回来,我再次惊呆了!好吧,虽然法院工作与我的心理预期有差别,但事实证明时间长了就适应了。我想到这里,又回忆起那位被告消瘦的脸上,有一对不知什么原因导致歪斜的眼珠子,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非常犹豫的,我拿起电话拨通了诉状上被告的电话号码,果然,他大骂一通后,坚定地向我表明了不会来法庭取材料的态度。我只好让书记员将材料寄出,又拒收退回,于是只能去村委会送达。在村书记办公室,我用村里电话左一个老王又一个老王的套近乎,终于把被告老王给召唤过来。他一进门,就是他了,眼神及面部特征非常明显。在村书记的见证下,我总算完成了送达任务,并且做了笔录,大概就是他要求女方拿出5万元用于还债,不然永远不同意离婚。期间我还回复说不是你一句不同意就可以的,于是他转而把火力点放到我及法院上来。我当然不能与其对骂,仍然要保持微笑服务。然后第一次开庭,被告是当然没有来的,原告那边也明确只要求判决离婚,财产什么的一概放弃;对于被告的要求,因为自己现在生活艰苦,无法拿出钱补偿。庭审过后,原告开始了三天一个电话的频率,催促我判决离婚。在我忙得喝水也忘记的时候,那份躺在案头的薄薄卷宗,却总会抓住我的眼睛,引发我的思绪。

案件进入了普通程序,审判长案卷看罢,召集三人一起,打给村委会电话:到村委会开庭去。日子到了,陪审员拿着一根塑料绳,把审判长审判员等牌子串成串一起带了过去。我们早到十几分钟,在村委会会议室摆好了临时法庭的样子。被告拿了个玻璃杯泡着开水,翘着腿,又拍桌子,又起身,又做出一走了之的姿态。庭审一度打乱、暂停,最后艰难的结束。原告继续电话催我,此时秋天也已经过去。审判长又让我去了村委会,听取村主任意见。然后经过合议,庭长召集全庭审判人员讨论,还去了分管院长处。最后判决书出来了,当我在电脑里输入“判决如下,准予离婚”时,我仿佛看到了被告把我电脑砸掉的样子。那么问题来了,怎么送达?那是20131220日下午,在村委会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我们将警车开到了离被告宅基50米的地方,推开车门,一阵大风袭来,差点把我手头的案卷打飞。被告家里有园机在劳作,其媳妇很客气把我们邀进院子内。当我们简单说明来意后,已经有不少群众来围观了。不一会儿,被告出现在了墙门外,我先没说判决书的事情,先跟他讲道理,然后围观群众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道理来。被告发现其完全落于下风,转身就走,我也赶步上前。没想到的是,被告越走越快,竟然利用其熟悉当地地形的优势,走进小胡同里,我被绕了几下就不见被告踪影了。我懵了,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了。于是我开始乱走,逮着个人就问,最后才绕出来。我一边回到被告家里,一边想这下该怎么办,没想到被告又出现在自家厨房了。我先当着围观群众的面,把判决书拿出来,朝着厨房里的被告继续讲道理,围观群众也开始朝着被告讲道理。我走过去把判决书塞到被告手里,被告扔掉。我捡起来继续塞,被告转身就把判决书塞进了厨房灶头的火堆里。我说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烧了呢?我又拿出一份判决书,又塞给被告,然后转身就走。从此以后,原告再也没有打来电话,而被告也没有过来把我的电脑砸掉。

那年过后,我调入了执行岗位。也就是说,这个离婚案件从我刚进法院开始,我是第一起诉讼的书记员;至我调离审判岗位止,我是第五起诉讼判决离婚的承办人。这场离婚诉讼的起点和终点,以及其中种种,在工作日益繁重、各式各样的案件堆成山的今天,仍旧教人难以忘怀。而我,在执行的岗位,依然继续向前。


责任编辑:常熟市法院管理员